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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少帥的黑月光(完)情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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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又是蘿蔔白菜,你是不是把我當兔子餵了?肉,我要吃肉!”

“小道士,小道士,為什麽沒有香皂,沒有香皂我洗澡洗不幹凈的!”

“小道士,你這個道觀也太冷清了,每天能聽見的就只有鳥叫,下次下山我想要一個留聲機可以嗎?”

“小道士,小道士,我又餓了……”

不願意吃他後院種的蔬菜,聿明認認真真地去後山抓野雞兔子,當天晚上飯桌上就多了一盤爆炒兔肉。

餓了就立刻沖到廚房裏做飯,渴了沒水了,也趕緊去後院的井裏打水給她現燒。

要香皂,可以,清早下山去買,甚至連留聲機也一並扛了上來,不僅如此,走在山路上的少年小道士身上至少掛了七八個袋子,裏頭裝的有甜點,玫瑰花茶,梳子等等等。

眼看著天色漸晚,擔心對方一個人在道觀裏會怕,聿明立即就加快了步伐。

累了個半死才爬了上來,看著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道館門口,吹著山風,邊悠閑地磕著瓜子邊往山上眺望的某人,自她清醒以來,已經伺候了這位姑奶奶大半個月的聿明的心態一下子就崩了。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從那位徐司年先生的手中接下了這麽個燙手山芋。

明明之前她很溫柔可親的,自從一個月前在他工作的米鋪附近,腦中意外飛射進去了個彈片之後,再次蘇醒過來,過去的種種都忘了個一幹二凈不說,就連性格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幾乎一下子就從曾經笑容溫柔的姐姐變成了如今這麽一副每天一睜開眼,就各種折磨人的小討債鬼。

一天到晚,熱了不行,冷了不行,餓了不行,渴了更不行。

要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玩好的。

不僅如此,最讓小道士煩惱的就是,她簡直就是制造各種破壞的一把好手,就連聿明自己也不知道原來他竟是這般愛整齊與幹凈。

用54088的話來形容那就是輕微的強迫癥與潔癖。

可偏偏棠寧卻總把道觀搞得亂七八糟的,念著過去她對他的照顧,和對棠寧剛剛及格的好感度。

無奈之下,聿明總是一邊在心裏小聲抱怨,並下定決心下次一定要開口訓斥她,一邊又任勞任怨地收拾幹凈,待棠寧又弄亂了之後,再憋憋屈屈地捏緊拳頭重新整理好。

沒辦法,誰讓每次做了壞事之後,棠寧就總是眼淚汪汪地朝他看了過來,露出一副我曉得我錯了,你要是罵我我肯定哭給你看的小模樣,真的是叫聿明一下子什麽重話都說不出口了,更別說開口訓斥了。

也是這時聿明才知道,他竟然是這樣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每當聿明收拾的時候,棠寧就會坐在一旁,一邊笑瞇瞇地吃著對方給他準備的吃食,一邊興高采烈地指揮他從這兒收拾到那兒。

一旦聿明露出不高興的表情來,她便會立刻閉起嘴巴,看天看地看花看樹,就是不看他,聿明不板著臉來到她面前來還好,一旦氣呼呼地沖到她眼前,她還會舉起手裏的花生瓜子之類的零嘴,遞到少年小道士的眼前,笑嘻嘻地問他吃不吃。

這個時候聿明是一定要吃的,因為如果他不吃,或者臉色再難看點,棠寧的臉色會變得比六月的天還快,眼淚掉得那叫一個猝不及防。

長這麽大從未跟什麽女子相處過的聿明,只能說一看到她掉眼淚,就麻爪了,哄是不曉得怎麽哄了,只能不知所措地認錯,認完錯再順著她的心意,讓幹嘛就幹嘛。

她才會破涕為笑,雨過天晴。

然後過了好一會兒,聿明小道士才能反應過來,他又被騙了。

剛剛累死累活給對方搬了那麽多東西上來,現在又要處理道觀裏的一地狼藉,聿明只想把手裏的掃把直接丟到山下去。

他就不懂了,他怎麽就這麽不長教訓,不管被騙幾次,還是會上當。

看著不遠處坐在秋千上,一會兒悠上,一會兒蕩下的棠寧,想著那秋千還是自己前天親手紮的,聿明就難受。

因為她的要求多多,不過大半個月,道觀就已經大變樣了,也不曉得再讓她住下去,他那已經睡到地底下的師父會不會從棺材裏跳出來,打死他。

聿明很憂愁。

也不曉得那位徐司年先生到底什麽時候來把這位棠寧姑娘接走,其實早在一個月前他念著這位棠姑娘曾對他施與的善心,一直逗留在那個徐公館裏給她治療。

誰曾想從治療的第一天開始,那位徐司年先生就一日比一日回來得晚,有好幾次衣襟上都還沾著血就回來了,那氣味叫聿明一聞就知曉一定是人血,男人的眼神裏也凝著一股化不開的冰寒。

只有在看見這位棠姑娘時,才會堅冰化水。

甚至為了怕自己身上的味道會影響到棠寧姑娘,每次進她昏睡的房間時,都會特意洗個澡,換身幹凈的衣裳,才敢靠近她。

每到這個時候,聿明都會心領神會地離開,只有一次走得慢了,透過房間裏的微光,他看見那位徐先生用手臂撐著自己爬到床上,然後將床上昏睡的人輕輕抱進懷中,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書,就開始輕聲給她閱讀起來。

盡管長這麽大都不知曉情愛滋味的聿明,看到那樣的畫面,卻仍然能感覺到他一定特別特別喜歡她。

所以才會在十天之後,屋外槍聲響起的一瞬,徐司年第一時間將棠寧姑娘交托到了他的手中,並塞給了他一箱子的大洋,請求他一定要照顧她,說完這樣的話,他只深深地看了被聿明背在背上的女人就立刻命人護著他們從後門離開了。

之後聿明就帶著昏迷不醒的棠寧來到了他住了整整十九年的道觀,說來也巧,回到道觀的第二天,棠寧就清醒了過來,卻失去了過去的記憶,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副騙他欺他折騰他的討債模樣。

這使得聿明發自內心地懷疑過,他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很多的債,所以這輩子她才會過來這麽跟他討債。

就在聿明坐在道觀大殿前的臺階上,思考著這樣的佛家哲學時,棠寧甜絲絲的聲音再次從後院的位置傳了過來。

“小道士,小道士,你埋在後院梨花樹下的酒我可以喝嗎?”

“可以……”

以字話音剛落,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答應了什麽的聿明嗷的一聲,丟了手裏的掃把,連滾帶爬地就往後院的方向跑了過來。

盡管他的動作已經夠快了的,可惜還是沒能快過棠寧。

望著後院已經被刨出一個大坑露出裏頭埋得嚴嚴實實幾壇酒的聿明,欲哭無淚地揪了揪自己的頭發,第一時間沖到棠寧面前,訓斥的話才剛起了個開頭,這戲精就給他紅了眼,眼看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聿明能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原諒……啊呸!

他不要。

他都氣死了!

他才不要原諒他,他要生氣,他今天都不想再理她了。

可能這幾壇子酒真的是聿明特別重要的東西,接下來一整天,不管棠寧怎麽在他眼前晃悠都好,少年自始至終都冷著一張臉,硬是做到了視而不見。

聿明怎麽也想不到,明明做錯事的人是她,這人才哄他一會兒就沒耐心了,當即哼了一聲,跺了跺腳就徑直跑進了自己居住的廂房裏,不過片刻,女人就提著一個小木箱頭也不回地往道觀的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裏?

這樣一句詢問都已經到了聿明的嘴邊了,他又硬生生給咽了回去,誰讓這棠寧的幺蛾子永遠這麽多。

聿明不問,提著箱子從少年道士的身旁走過,見這樣都沒能引起對方的關心,棠寧腳步微頓,轉身,裝腔作勢道,“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可即使她已經把話說成這樣了,聿明也始終沒有接她的話。

因為他怕她又在騙他,然後就隨隨便便把之前的錯誤糊弄了過去。

從她醒來之後就一直都是這樣,一步一步挑戰他的底線,逼得他將自己的底線越改越低,才弄得她現在這麽一副無法無天的模樣。

他不管,他一定要給她把之前那些壞毛病一次性全都改過來,不然繼續這麽下去受罪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聿明閉上眼,不管不顧地這麽想著,甚至還因為害怕自己會心軟,直接在心裏默念起道德經來。

念著念著,半天都沒再聽到聲響的聿明這才試探性地睜開了眼,然後就看到棠寧原先站著的地方早就沒有人影了。

這使得聿明的心頭忽的一慌,剛想擡腳往觀外跑去,又停下了腳。

一停就停了將近半個小時,棠寧仍舊沒有蹤影。

這下子,聿明真的慌了。

想著天色將晚,這座山上他以前甚至還聽到了狼叫,要是她碰到了……

聿明急慌急忙地往觀外沖去,“棠寧姑娘,棠寧,棠寧……”

出了觀門,下意識往山路上一掃,沒有,到處都沒有。

聿明更慌了,就在他剛準備不管不顧地朝山下沖去的時候,一道得意洋洋的聲音驀地在他身後響了起來。

“哈哈,心慌了吧?害怕了吧?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既然你這麽誠懇,我就大發慈悲不走了吧,晚上吃什麽?上次那個兔肉不錯,還有沒有剩下的了,我想吃了。”

棠寧從觀門右側的草叢裏跳了出來,沖到心臟在胸腔裏砰砰亂跳的聿明,就拉了拉他的衣袖,理直氣壯地提著自己的要求。

直到這時,聿明這才臉色陰沈沈地轉頭朝她看了過來。

他這樣的臉色可嚇不到棠寧,不僅沒嚇到,她還皺著鼻子,抱怨了句,“快要夏天了,下回你可不許再等這麽久出來找我了,草叢裏好多蚊子,喏,我的手臂上都被叮了兩個大包,癢死了。”

她還委屈上了?

聿明陰沈冷肅的眼中瞬間升起一抹不可思議,“你……你……”

哎喲,不行,他要喘不上氣了,胸口,好悶好漲,好難受……

聿明第一時間就擡手捂住了胸口,只覺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嘗到這種就快要被人氣吐血的感覺。

可在下一秒——

一邊抓著手臂上的紅包,另一邊棠寧就將手裏的木箱塞到了聿明的懷中,“好重啊,我不想拿了,你幫我拿,還有,這些東西你都知道我平時擺在那裏的對嗎?你幫我收拾一下我的房間,然後把這些東西都擺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吧,辛苦啦!”

說完,棠寧笑瞇瞇地轉身就往道觀裏走去。

徒留被她留在原地的聿明,望著她的背影就悲憤地大喊了句,“我不幹!”

然後他就看見前方的棠寧直接便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小模樣。

氣得聿明一個順手,差點沒直接將棠寧的木箱從懸崖上丟下去,卻在松手的一剎那,想到了對方要是真沒了箱子裏的東西,到時候累的煩的人只能是他自己,因為他肯定要下山幫她再把這些東西買齊的。

被氣到沒脾氣的聿明只好將手裏的木箱又拎了回來,然後垂頭喪氣地進了道觀,給棠姑奶奶整理房間,把東西都放在原位,還下廚給她做她愛吃的那道爆炒兔肉。

晚上吃到了自己喜歡吃的菜的棠寧頓時滿意地瞇起了眼。

聿明這一頭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明明真的很氣很氣她,卻還是在看見棠寧笑瞇了眼的一瞬,也跟著一起揚起了嘴角,甚至還在心裏頭考慮著,要不要明天再去山上套只兔子去?

雖然不知道坐在她對面的聿明的小腦袋瓜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是他的好感度棠寧還是能看到的——

聿明當前好感度:70。

這是她刷(zuo)了大半個月才漲上來的好感度。

哎,還別說,這是她刷得最開心的一個目標了。

日子就在棠寧與聿明的“鬥智鬥勇”中一天天過去,這一日,清晨起來,推開窗戶,看著陰沈沈的天,棠寧就覺得不像是個好兆頭。

果不其然,待到了晌午的時候,道觀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領頭的那人,五官英俊消瘦,臉色蒼白而憔悴,坐在擔架上,仿佛連行走都困難,甚至脖頸處還露出半截猙獰的傷口,幾乎一看到坐在臺階上,邊吃瓜子邊吐殼的棠寧,眼中就立刻露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狂喜來,甚至都等不及擡著他的人停下,就因為動得太劇烈,從上頭直接翻到了地上,身上幹凈的衣裳也一下子沾滿了泥土。

“少帥!”

陪著他一起上山的一幫人接二連三地喊道。

可男人卻早就已經顧及不上他們了,只雙眼死死盯著托著下巴坐在棠家上,笑著朝他看來的棠寧身上。

“我以為……你死了……現在看到你沒事,我真的太開心了,寧寧……”

他一字一頓地這麽說道,棠寧這邊卻只是換了只手托著下巴,繼續百無聊賴地磕著瓜子。

見她這樣,陸沈的眼中迅速漫上一片失落傷懷。

“我知道先前是我做錯了,你不原諒我也是應該的。只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徐司年那邊,因為沈三背後有霓國人撐腰,被針對的自身都難保了,根本就護不住你,海城這邊也已經開始不安全了。我今天過來,沒有其他的意思,寧寧,我只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跟我去奉城,不說其他,起碼我能護住你,就算我之後護不了你,也絕對會叫人率先送你去國外,絕不叫你受一點傷害……”

被扶起來的陸沈這頭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串,距離他只有幾步遠,卻噗的一聲吐出又一口瓜子殼,然後頗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笑著問了句。

“你誰啊?嘰裏呱啦說了這麽多,我認識你嗎?”

只這麽一句話,就叫陸沈不由得瞪大了眼。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被匆忙趕來的小道士聿明叫到了一旁。

再回來時,男人的雙眸紅得驚人,他強撐著坐在棠寧的身邊,剛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臉頰,女人就皺著眉頭,迅速避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轉身就往外走去。

徒留陸沈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慘然一笑,見棠寧要走遠了,這才沈聲開了口。

“寧寧,如果你哪天……恢覆記憶了,希望記得我今天跟你說過的話,我會一直等你,你也隨時都可以去奉城。那時的我一定不會再懷疑,不會再幼稚,不會再惶恐,用盡我所有的生命來愛你,即便你的心裏……沒有我的存在……”

只留下這麽一段話,陸沈就離開了。

當天晚上,棠寧獨自一人橫臥在道觀的屋頂,看著又大又圓的月亮,喝完了一整壺酒。

她在上頭喝,聿明就在下頭看著,然後莫名就覺得心頭一陣蟄疼。

他怔怔地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幾乎只要一想起上頭的女人只剩下半年的壽命,他就覺得這裏難受,難受得不得了。

是的,半年的壽命,從那枚彈片進了她的腦袋之後,給她把過脈,聿明就已經知道了。

不僅聿明知道,徐司年也早就知道了,現在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個陸沈。

沒辦法,那彈片插進去的位置太刁鉆了,即便聿明的醫書夠好,卻也只能保住她半年的命,接下來若是再找不到他想要的那種雪山白參,恐怕就連他,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其實明明在半個月,他知曉她只有半年的壽命時,也難過難受過,卻並不像現在這樣,心口的位置這麽疼。

他是怎麽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聿明在棠寧喝了個醺醉之後,就飛身上了房頂,然後將她帶了下來,未免她睡得不舒服,他還用熱毛巾給她擦了臉與手,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可等回了自己的房間之後,躺在床上,聿明半天都沒能合上眼,最後硬是強逼著自己睡覺,才有了些許睡意。

半夢半醒之際,少年驀地從自己床上坐了起來,眼中一片清醒。

他就說剛剛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到底還是把他埋在梨花樹的酒挖出來了,甚至還當著他的面,喝空了一壇,啊啊啊啊啊!

揪著自己的頭發,聿明滿心的悲憤。

自顧自地跟自己發了一通火之後,聿明生無可戀地躺了回去。

沒意思了,毀滅吧!

十九歲的少年中二地如是想道。

只是第二日,聿明還沒來得及跟棠寧表達他的憤怒,又一波道觀來客,叫他完全將自己那點子不開心一下子就丟到了腦後。

因為這一次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司年。

不過大半個月不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渾身上下的氣質愈發冷冽了,如同崖頂終年不化的雪。

卻在看見聿明時,禮貌地微笑了笑。

“道長,請問寧寧現在在哪裏?”

也不曉得是被他周身的氣質所攝,還是曾經他與棠寧的甜蜜在聿明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幾乎待徐司年一問完,聿明便條件反射地指了指後院的廂房。

“多謝。”

徐司年這麽說完之後,便在身後幾人的幫忙下,徑直來到了棠寧的房間門口。

直到這時,聿明才反應過來,棠寧她現在還沒醒。

他忙不疊地小跑著追了過去,擡起頭來,剛想提醒,就看見朝陽的暉光下,徐司年擡起手小心翼翼地將棠寧睡得淩亂的發撥到了耳後,然後便微微翹起了嘴角。

聿明看見棠寧露在外頭的手指輕動了動,可眼睛卻並沒有睜開。

“寧寧……”

因著徐司年已經開口說話了,聿明下意識地便退了出來,站在外頭的梨花樹下,眼神就怔了。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麽要退出來,但他就是覺得自己要退出來。

退出來也就算了,心頭還悶悶的。

聿明低下了頭,腳在棠寧昨晚挖得坑上踩了下,又踩了下。

也不曉得什麽時候,徐司年輪椅滾在地上的聲音從聿明的身後傳來,小道士立刻轉過頭來。

“你……要走了嗎?”

聽了聿明的話,徐司年緩緩擡起頭來,徑直看向聿明的眼。

也不曉得為什麽,看著徐先生漆黑如墨的眼,聿明的心頭竟莫名漫上一股說不出的心虛之感來。

就在這時,徐司年彎唇笑了,“是的,但是接下來寧寧這般可能還需要聿明道長再照顧幾日,希望不會麻煩到你。”

“不麻煩,不麻煩!”

聿明趕忙擺了擺手,然後下意識就往徐司年身後看了看,見沒有看到人,眼中訝異一閃即過。

看清他眼底的訝異,徐司年直接開口解釋道,“寧寧還睡著,我就沒叫醒她了……”

“那你……”

見徐司年一副要馬上離開的架勢,聿明眼中的訝異更明顯了。

“我馬上要下山了,今天只是過來看看她,看見就夠了。”

徐司年緩聲這麽說完後,就眼神示意了下跟在他身後的阿勝,對方立刻推著他的輪椅便往前走去。

“可是……”

聿明還想說些什麽,徐司年那邊卻已經開始跟他道別了,一幫人來得急,走得更急。

唯剩聿明楞楞地看著他們緩緩往山下走去……

就在快要在山路上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

隨後棠寧便一陣風似的從他的身側跑了出去,一直跑到了快要踏上下山的青石板山路時,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也是這時,聿明才註意到她竟然是光著一雙腳跑了出來。

見她站在那裏站了老半天都不動彈,聿明這才緩緩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就看見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眶之中落了下來,可能是註意到他的視線,棠寧第一時間就偏開了頭,轉身就往道館裏走去。

離開之時還小聲嘀咕了句,“山上就這一點不好,風大,迷眼……”

幾乎同時,山路上的徐司年也緩緩收回視線。

我知你如今是害怕了,覺得自己真的像你母親說的那樣,是個不祥之人,所以才寧願待在道觀裏,也不想連累我,我也知你現在心裏很累,很疲乏……

如果你更想要拋去過去的記憶,肆意地活著,那麽我也願意成全你。

我只願,你能安好。

徐司年在心裏默默地這麽說道,更何況如今他與沈三的爭鬥已經到了一個不死不休的地步,由著棠寧在山上可能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那雪山白參他是絕不會放棄的,他想要寧寧活著,長長久久地活著,即便不和他在一起,也要平安長久地活著。

是的,早在見到棠寧的第一面,陸沈與徐司年就知道她的失憶是假的,聿明或許一開始相信過,但後來也回過味來了,她是故意假裝失憶的。

可是三人卻沒有一個開口拆穿的意思,包括聽見了山間風大迷眼這樣好笑理由的聿明,相反還跟在她後頭附和了兩句,附和得棠寧很快就惱羞成怒起來。

這使得與她相處小一個月的聿明,第一次嘗到了勝利的滋味。

從這一天開始,徐司年的人每隔一天都會送些東西上來,有了徐司年的資助,棠寧過得就更肆意了。

喝酒跳舞唱歌,一天天的,弄得聿明那叫一個不堪其擾。

這一天,正在院子裏打掃的聿明,看著又換了件新衣裳的棠寧,趴在窗戶前,笑瞇瞇地沖他挑了挑眉。

一瞬間,聿明的心就開始撲通亂跳了起來。

“你……你這什麽表情?”

“沒什麽啊……”

棠寧端著紅酒杯就搖搖晃晃地來到了聿明的身邊,然後就開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起來。

直打量得聿明那叫一個渾身不自在,剛準備又要爆發時,棠寧調侃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原來道士也可以動凡心啊?嘖嘖……”

“你說什麽!”

聿明一下就炸毛了。

“難道不是嗎?剛剛我可都聽到了,你啊,偷偷跟來送東西的人打聽一個叫棠茵的女孩子的下落,唔,好像她還是我失憶前的妹妹,你這麽照顧我,該不是為了她吧?癡心小道士與知性女大學生,話本都沒你們倆精彩啊!”

棠寧笑嘻嘻地這麽說道。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什麽癡心,你真是……”

對於棠寧的打趣,聿明只覺得自己就是渾身上下都長滿嘴也說不清了,最後無奈,只能在棠寧戲謔的眼神中,把曾經他的師父給他做過的蔔算,還有過去與棠茵的種種都說與了棠寧聽。

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就是不想她誤會他。

聽了聿明的敘述,棠寧眼眸微動,隨即笑著挑了挑眉,然後放下了手中的紅酒杯,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就朝聿明看了一眼,“你師父會蔔算,其實我也會,你信不信?”

“什麽?”

聿明設想了棠寧千百種反應,卻沒想到她竟然這麽的出乎意料。

“怎麽?你不信?來來來……”

棠寧拉著聿明的衣袖就到了一旁的井邊,盡管有些弄不明白棠寧的舉動,聿明卻還是順從地跟上了她的腳步。

“唔,我現在就給你蔔上一卦怎麽樣?”

說完棠寧把手裏的石頭丟進井中,隨著咚的一聲輕響,她就閉上了眼,嘴裏還念念有詞的,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逗得聿明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翹起。

“好了,你別……”

聿明剛想打斷棠寧所謂的“蔔卦”,棠寧就已經睜開了雙眼,目不轉睛地朝他看了過來,女人的瞳仁是很純粹的黑,陽光下,裏頭甚至有細碎的光在閃爍,波光粼粼的,只是看著,都叫聿明心頭難以克制地一跳。

就在這時,棠寧的嘴角忽的揚起一抹神秘的笑,轉頭看向一側的井水,“嗯,現在我蔔算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不僅算出來了,還比你師父算得更精確些……怎麽說呢,根據卦象顯示,你好像是認錯了你所謂的劫難,不過認錯了不要緊,因為下一秒你就會在水裏看見你的有緣人……”

棠寧一臉的鄭重其事,弄得聿明都有些懵了,然後不由得隨著棠寧一起看向了一側的井水。

看著裏頭他和棠寧的倒影,聿明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沒有啊,哪有,井裏面就只有我們兩個……”

說到這裏,聿明話音一頓,隨即就立刻轉過頭來。

“所以啊……”

對聿明瞪圓的眼對視到一起的棠寧笑瞇瞇地指著自己的鼻尖,笑容得意又俏皮,“……我才是你的劫難。”

短短七個字,叫聿明的心口驟然狂跳了起來。

撲通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

臉很熱,熱到他甚至都不用看,都曉得一定很紅。

越是看著棠寧,他的心就跳得越快,快到甚至都將要從他的心口跳出來了。

因為實在忍受不了這樣劇烈的心跳,擡起右手衣袖擋住自己一片緋紅的臉頰,僅留一雙眼睛在外頭的聿明,站起身來,快步往後退了退。

然後毫不猶豫,連滾帶爬地就往他居住的廂房裏跑去。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聿明不見了。

徒留仍坐在井邊的棠寧,一瞬的怔楞之後,當即控制不住地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直笑得進了廂房的聿明,匆忙就撲到了自己的床上,拉起一旁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就將自己蓋了個滿懷。

可即便如此,也始終沒法叫自己亂跳的心臟平緩下來。

還因為門外棠寧肆意的笑聲,越來越亂,越來越亂……

聿明當前好感度:80。

之後一整天,小道士聿明都沒再出現在棠寧的面前。

倒是晚飯的時候,棠寧去敲過聿明的門,說她餓了,敲了兩下,沒得到聿明的回答,她就離開了。

徒留聿明將自己整個人裹在被子裏,只剩下兩只眼睛一個鼻子落在外頭,即便已經過去這麽久了,臉上還是紅撲撲的。

等到棠寧的腳步聲逐漸遠了,他用力捏著被子的手才稍稍松開了些,卻仍舊不敢出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很快,天色就暗了下來。

也不曉得是晚上沒吃飯肚子太餓了,還是怎麽回事,躺在床上,聿明輾轉反側就是怎麽也睡不著。

摸著嘰咕亂叫的肚子,猶豫了又猶豫,聿明到底還是抵擋不住肚子餓的威力,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就下了床。

因為去廚房是一定要路過棠寧的房間的,看著到現在還亮著燈的棠寧的廂房,聿明已經盡可能地放輕了腳步,卻不想剛走到棠寧的窗前,一陣聲響就立刻從一側的房間裏傳了出來,嚇得聿明整個人瞬間就僵在了原地。

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剛那陣聲響只是棠寧房中的留聲機在放音樂,她並沒有推開窗戶的意思,聿明整個人這才緩緩放松了下來。

正想擡腳繼續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下一秒就看到一側的窗戶上忽然映照出棠寧玲瓏的身段來。

她好像在跳舞……

不僅跳舞,口中還輕哼著一首旋律格外動人的歌謠。

聽著歌,看著窗戶上的剪影,原先還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去到廚房的聿明,雙腳就像是生了根似的,長在了地上。

他呆楞楞地看著窗上棠寧的影子不停地旋轉,旋轉。

看著看著,在房間平覆了一整天才終於平覆下去的臉頰,再次漫上一股難以言說的熱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手,摸上了自己的臉。

真的很燙……

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的聿明,急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然後匆匆往廚房的方向跑去。

他本來是很餓的,可不曉得為什麽,真的進了廚房卻又不餓了,更完全不曉得該吃什麽。

在黑漆漆的廚房裏站了半天,聿明直接就關上了廚房的門,出門就去到了他師父的牌位前,跪了下來。

嘴唇動了好幾下,聿明才終於才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師父……你說一個人會有兩道劫難,兩個有緣人嗎?”

他知道他不該想,他知道白天棠寧只是在跟他開玩笑,在逗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了地去想,去懷疑,甚至……甚至……

想到這裏,聿明的臉再次熱了起來。

甚至他還想,要是他的有緣人真的是她就好了……

這樣的念頭剛在聿明的腦中閃過,少年就彎下腰,雙手撐在了地上。

“師父,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麽辦?”

聿明當前好感度:85。

因為心頭的糾結,幾乎一晚上沒睡的聿明,第二日剛頂著一對碩大的黑眼圈推開了房門,就看見坐在了他門口廊下的欄桿前,吃著蘋果的棠寧,轉頭就朝他看了過來。

兩人剛對視到了一起,聿明頓時臉紅耳赤,色厲內荏地擡起了下巴,“你……你你看什麽?”

見他這樣,棠寧挑了挑眉,“沒看什麽啊……昨晚我都沒吃好,大半夜餓醒了,後面都沒怎麽睡了,我今天早上要吃小餛飩,可以嗎?”

聞言,聿明點了點頭,“那你等一下……”

說著,少年同手同腳地就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卻不想才走了沒兩步,棠寧一句話說得他差點沒腳下一滑摔了。

“昨晚怎麽樣啊?問清楚你師父,確定劫難是我了嗎?”

聽到這裏,聿明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你你……你……你偷聽我說話?”

“你說話聲音那麽大,還需要偷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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